亦夫（日本）·亦说东瀛

　　自宅附近有家中国食品店，名字叫做杜食品。

　　从一条狭窄的胡同走进去，这店就位于胡同尽头一幢楼房的底层。楼房只有两层，因年代久远，看上去有几分简陋破旧。店面不大，通常也无人值守。若有客人光顾，只需轻轻摇响设在门口的一个铃铛，就会有店员应声而出。店员皆妇人，有时是慈眉善目的老太，有时则是精明干练的。就店面规模而言，杜食品虽说赶不上设在池袋、涩谷等闹市区的中国食品店，但却也是商品琳琅满目，平日所需的食材基本上都能买到，甚至包括很多店里都缺货的速冻油条。中国食品店，鲜有日本顾客光临。每次去购物，遇到的基本都是居住在附近一带的在日华人。时间久了，彼此便相互熟悉起来。在购物的当儿，一起用中文聊聊家长里短，不失为一件令人惬意的事。日本人按阳历过年，对中国人而言再重要不过的春节，在日本却冷冷清清，连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感受不到。而唯在杜食品是个例外。每年春节临近，杜食品小店里就摆满了中国人的过年用品，整鸡整鸭、肘子猪蹄、饺子春卷、烟酒瓜子……凡能想到，无所不有。这个时候店里店外总是挤满了客人，一个个满脸喜色，用南腔北调的乡音相互聊天，互道新年祝福。店家不但在大门口贴起了春联、挂起了灯笼，而且会给每一位客人赠送礼品，有时是一盒自制糕点，有时是一本精美挂历。

　　我有每天下午外出走步的习惯，已经了好几年。每逢外出，我总会有事无事去杜食品转上一圈，有时买瓶老陈醋，有时捎包榨菜丝。有时甚至什么也不买，只是随意看看，和碰上的熟客或店员闲聊几句。今年开春的一天，我又于走步途中去了小店。在和那位慈眉善目的店员老太聊天时，我无意间提及在东京很少能买到蒜苗，而它是做家乡“下锅菜”的必备之物。老太听后，立即热情地说：“蒜苗虽少见，但东京也能买到。只不过不但寻找费劲，而且都长得太老。我教你一个方法，保管又好又省。”老太所教方法甚简：买几头蒜置于钵中，注清水至其身之半，不出一周，就能收获既嫩又香的蒜苗。老太说毕，还特地善意：“记住买中国蒜，一样是蒜，日本蒜价格却贵得离谱。”

　　我回家即依法，果然不出几日，钵中的蒜苗就长得郁郁葱葱。周末到来的时候，我将亲手种植的蒜苗收割下来，与肉丁、胡萝卜丁等食材一道，终于做成了久违的“下锅菜”。晚间恰有一中国朋友来家里串门，我特意手擀了面条，佐以“下锅菜”和陕西油辣子。朋友吃后赞不绝口，忙问我面中所加何物、何处有售，我戏谑地说：“面中所加，为杜食品牌香辣酱。但没有地方可以买到，就连杜食品店里也没有。”

　　尽管朋友不信，但在我心中，碗里的这道“下锅菜”，确实属于杜食品。